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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雪降姬-第七章

 

 

 

 

 

近日,某府上,出現了令人忍俊不禁的畫面。

 

某人不厭其煩地每天一早起來,第一時間就是守在某間房間的門外,好讓房間裡的人一踏出門就可以注意自己。

 

不注意,也至少至少會第一眼見到她唄。

 

可是……

 

不理不采的最高境界,就是明明檔在面前,都可以當看不見,連瞄也不瞄一眼直接從某人身旁走過。又或是,那個某人日以繼夜在耳邊碎念,也可以充耳不聞,繼續為病人把脈餵藥。

 

纖瘦的長指輕柔的覆在李清的手腕脈搏上,細心專注的感受脈搏的跳動,靜默一會,她開始解開李清的衣服,手掌從他的肩胛一直往下輕壓,壓到肚兩則鬆開,最後再替李清穿好衣服。

 

「剛才壓的地方,有沒有哪一個會痛?」降翾扶起李清坐著,端起旁邊盤子上的藥遞到他的面前。

 

「肚皮上,還有一點痛,其他都沒了。」李清接過藥碗,溫熱剛好之下,深呼吸一口便直接灌下,喝完臉部不禁皺了起來問:「女兒啊,怎麼藥一次比一次苦又澀,難喝死了。」

 

把藥碗遞回去,掌心則多一塊由她親自下廚做出來的糖冬餅,此糖冬餅裡頭,也加了恢復原氣和去瘀血的草藥,不過不是懂醫的人,是吃不出來那很輕的草藥味。

 

「我說過很多遍,我不是李大叔的女兒。」收拾碗子之間,降翾微微抬頭,清幽的目光閃過不悅,淺淺的瞪住了他。

 

「哦呵呵呵呵,可聖上金口一開,做臣子沒道理不接旨,何況我活到四十,老粗沒人願意當我妻子,妳做我女兒,剛好。」李清會糾纏到底,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姑娘,認個幹女兒回來,也真不錯。

 

「大叔,你沒聽到她說甚麼嗎,她不要做你的女兒。」一直在旁安安靜靜的某某終於找到機會插話。

 

「哼!要妳這個外人管。」李清冷瞥她一眼,為討好幹女兒,站在她同一陣線上,與她一起抵制這位光明正大強占了他府上一間房間的某人。

 

「喂,大叔,我不一掌把你打死,算你走運了,還敢哼我!」某某霍地站了起來,眸子之間發出殺意的冰冷。

 

若不是這位大叔,她怎會被小翾無視,還被無視了整整十數天了,破了以往的記錄,照現況看來,小翾還會無視她好一陣子。

 

「好啊,再來一掌啊,最好妳敢在我女兒面前把我一掌打死。」李清有小翾撐腰,一點也不怕眼前不請自來的女子。

 

他恨不得快點趕她離開呢,不過,他知道小翾也沒有心思要趕她走,只是把她當透明,不理不采,可暗裡,他看得出來小翾有為她做了一些無聊透頂的劣質行為而起了情緒的波動,特別是她在小翾耳邊不斷說三道四,又或是一掌打死他的類似說話。

 

果然是不變定律,一物治一物,真有這說話的道理。

 

縱然那個女人武功如何高強,性格如何劣質,天底下,總有一個人能夠治埋,彷彿,緣份就是愛跟凡人開玩笑。

 

「吾會有不敢的事嗎!?開玩笑!何況小翾都說她不是你女兒!」漪箔已把內力聚於掌心,冷眼的瞪住氣息很紅潤,卻裝病躺著的大叔!

 

就是這個大叔奪去了小翾的注意,還日以繼夜照顧他,大叔吐血昏迷的頭幾天小翾幾乎不眠不休,有時候累倒只會依著牆邊閉目養神,大叔有一點呻吟就馬上驚醒,眼圈也厚了,她胸口不知怎麼地會泛起一絲的心痛。

 

看著她日以繼續照顧大叔,漪箔回想她昏迷時小翾一定都是這樣照顧自己,心坎心卻又竄過莫名的暖意。

 

「來啊!我頭在這,心在這,隨便!」李清也激動的拍拍心口,拍拍頭顱,本著一死以謝天下的決心。

 

「好!」漪箔舉起聚了內力的掌心,真要一掌打在那人的心口之上,一招就震碎他的心臟,好讓他痛快吐血就找閰王報到!

 

「大叔,快點把這冬餅吃了,我把脈時順便替你看了掌相,你至少能活到九十歲的,職運更是平步青雲,大有作為。」降翾幽幽在他們熱烈的對罵之間插了一話。

 

李清想閉著笑,可閉不了之下側身邊吃了一口糖冬餅邊大笑,可扯痛了肚皮,又痛又止不住笑。漪箔舉高的手暗自放下,鐵青了臉瞪著那個笑得誇張的大叔,更加想拔劍把他碎屍萬段!

 

看唄!看唄!小翾一句話,這個女人就不敢殺他啦!

 

一物治一物,活生生的就活現在眼前。

 

待他吃掉糖冬餅後,小翾體貼的把他的手擦乾淨,再送上一杯大叔很喜歡喝的熱茶,把其他東西數拾好便開門出去,今天也要出外購一點藥材,大叔的身體要再多用一些補身的藥。

 

又被無視了,漪箔冷冷的瞥瞪住依著牆身一臉不屑地喝茶的男人,冷哼一聲欲要跟上小翾。

 

「哎喲,姑娘,要小翾消氣,就得摸清小翾的性格啊,妳再這麼糾纏,沒用啦。」李清微笑的瞄向那張美翻了的容貌。

 

「吾自有良方!」不承認她的確真不懂怎麼哄小翾,又一聲哼,快步離開了。

 

李清看著關上的門,想起這兩個姑娘的冷戰,真有趣,嘴角不禁勾起了無邊的笑靨。

 

 

傻傻的站在小翾的房間外,漪箔腦海回盪的是大叔的那一席話。

 

舉手想敲門,遲遲不敢下手,舉起又放下,舉起又放下,已不知多少遍。她已解釋不了到底她怎麼會放不下小翾,她大可以離開她身邊,找方法回去中原,可是,她就是捨不得這裡的一切,彷彿天要捲她來這裡,有她在這裡的重任。

 

神遊之制,霍地門就打開,照慣例,她被當透明一樣,小翾察過她身旁走了。

 

「小翾……」漪箔無力的輕喚,依例是得不到回應,她首次無語的頓住跟上的腳步,瞅視著她瘦削且清冷的背影。

 

 

仰起頭,對住灰暗的天空嘆了一口氣。

 

 

 

清藍色的素雅身影走在市集大街,不少路邊小檔攤認出她來,熱情地對她招手,而每一次,她都只會走到街尾賣紅豆甜煎餅的攤檔前,靜雅的看著江大嬸熟練地揉著麵團,把麵團分成一個一個的小球,用木棍壓平再把清甜的紅豆泥包進去,最後把包有豆泥的麵團放到平鑊中煎至金黃色。

 

每一次她都會買一塊江大嬸親自為她即時煎好的紅豆甜煎餅來吃,江大嬸總愛留她下來吃完再走,她還每次都送一碗清茶給她。聞到煎餅的香氣,降翾眸裡散發出期待的閃光,嘴角也會很淺微的勾了起來,是很難察覺的微笑。

 

「小翾,來,小心熱喲。」江大嬸用油紙包住煎餅遞給她,待她接過後隨即又倒了碗微溫的茶,同時收下降翾給她的買餅銀兩。

 

江大嬸很喜歡降翾這安靜的小姑娘,起初都不願收她的銀兩,小姑娘卻是異常的有原則,說甚麼她是做生意的,那來半賣半送的道理。

 

「謝謝,大嬸。」一手拿著熱騰騰的煎餅,一手端著一碗清茶。一口煎餅,一口茶,是很好的味覺享受。

 

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江大嬸則每天都會跟她訴說很多不同事的,偶爾說到有關醫藥命理時,降翾也會跟大嬸聊聊,直至吃完煎餅。煎餅才吃到一半,街口傳來了騷動聲,眨眼,那騷動接近到江大嬸這兒。

 

「走開!!走開!!」

 

幾聲的斥喝加推撞,已把兩邊菜販的籃子踢翻,兩個粗漢眨眼奔跑到江大嬸攤擋前,領頭的粗漢眼情急之下,一手拿起江大嬸剛煎好的那堆豆餅,俐落往後看準追上來的人拋過去。

 

「可惡,樊九!」追上來的人舉臂擋住那堆熱騰騰的煎餅,甚至見到樊九很狠把煎餅的木頭車撞向她,煎餅的油翻了出來,她驚訝地閃身避開那大量翻出來的熱油。

 

「啊!」可一些油還是翻到她的大腿之上。

 

「哈哈哈哈!步家劍衛也不外如事!想抓我樊九,等我七老八十才算吧!」樊九大笑後也急忙跑了。

 

「別跑!啊…….」她想要追上前,可腿上被油燙到,很痛,痛到不能動彈。

 

眼白白見著樊九逃得很遠,咬著牙不服氣的,可腿已痛得讓她坐在路邊。

 

 

「小翾,有沒有被潑倒!?」漪箔剛才意會要發生事情時,就從暗處跑了出來,用她的身體護住了降翾。

 

不過,身下的降翾一點也不領情,推開她也不看她一眼,勁自走到那位坐在路邊皺著臉的劍衛旁邊蹲下。「別動。」她當機立斷,撕破劍衛大腿以上的布塊,幸好剛才江大嬸煎好之後把火調低了,油不算太熱,可也算是中等燙傷了。

 

「啊!」劍衛紅了一張臉。

 

「唉,小翾,我先把她抱去別的地方再抱紮吧。」身後的漪箔縱然知道小翾不會理她,也只好把坐在地上的劍衛背在背上,再強行橫抱降翾快步離開人多的市集。

 

走了幾條街道,漪箔挑了一間小客棧要了一個小房間,還吩咐店小二端兩盤水進來。

 

「小翾,她是女人。」終於,小翾看她了,可是帶著不悅和滿滿的怒意瞪向她,用目光質問她。

 

得到了答案,降翾對她還是不發一言,瞪住她良久,才撇開了視線,轉身把注意力放到床榻上的傷者。「姑娘,照傷勢看來,最好脫掉清理傷口較好。」

 

「脫掉!?」她抬眼瞧了瞧漪箔,臉頓時紅了。

 

降翾留意到她的反應,回頭掃了那個某某一眼,正打算要說點甚麼,就被漪箔搶先一步說:「那吾不便留下,何況兩位姑娘與吾共處一室,也會招人話柄。」目光帶著笑意的掃了眼降翾,隨後步出了房間。

 

聽見門關上,降翾小心的扶起她,脫下她的褲子,再扶她先坐下,熟媡的為她處理傷口,差不多之時,才從安靜得讓那女子尷尬時才輕語道:「傷口最好早午晚換布帶一次,換前要洗一洗傷口,塗一點這個膏藥後才包紮。」

 

她從腰間拿出一個精緻像是粉盒的小盒子,打開弆塗一點在她的傷口之上,最後替她包好。

 

「謝謝。呃……我叫步雪虔,未知姑娘芳名是……

 

「降翾。」她,永遠都是簡簡單單,不多加無謂的言詞。

 

她的簡單,步雪虔接不上話,她只看著降翾連收拾東西都特別安靜,亂七八糟的地方眨眼變回原來的樣子,「降姑娘,妳……認識剛才那位公子的吧。」她忽然想到剛才降翾和那個人有對看了好一會兒。

 

端起盤子的手臂頓了頓,走到門前,她才回應說:「我應該是認識妳所講的那個所謂的公子。」她改手身體和一雙手臂卡住盤子,再用另一隻手推開房門,踏出去再轉身關上。

 

不出她所料,那個所謂別人口中的公子,正正就依在門旁,雙手抱臂。她還是依舊不理會她,無視她,直接托著盤子走到外面交到店小二手上,輕柔的嗓音道了聲謝後,再拜託了他去做些事情,也識趣的給了點銀兩。

 

回程,又和那個某公子察過身子,打開房門時,欲進去的步調又頓住。鼻子深吸了一口氣,側身抬頭,對上是一雙深如潭底的淡清眸子,臉上還勾起了淺淺溫和的笑容。

 

那是她只有機會才能看到的稀有沒殺意,真誠的笑。降翾很肯定。

 

她由頭到腳掃視了一遍,之後生硬的開口命令:「轉過身。」

 

很聽話,漪箔都不明所以自己可以那麼的乖巧,果真轉過身,燙熱一直從剛才持續之中。

 

…….」指尖輕撫在那沾了一片油的背部,暗裡輕嘆,「回去吧。」

 

「裡面的步雪虔呢?」眉角挑了挑。

 

「該處理的都好了,我進去交代一聲就出來。」降翾走進去,跟步雪虔說了幾句就走了出來。

 

漪箔不敢亂說話,很安靜的跟著降翾身後離開了走廊。

 

 

她們消失於彎角,步雪虔才把頭顱縮回房間裡,聽從降姑娘的吩咐,披著她留下來的披巾,等著人送衣服過來,一想到回去就會給娘和蔡大哥罵,最後還會被爹責罰,絕望的嘆了一口氣。

 

很快,沒想到的那麼快,房門被啪一聲推開,蔡大哥緊張的跑進來。

 

「小步,怎麼會傷受的!師母很擔心妳!讓我看看傷口。」他差點就要把她身上的被子掀開。

 

「啊,蔡大哥,先給我換衣服!」身為女兒家,步雪虔一臉通紅,死抓住被子不放。

 

蔡大哥才回想起前來報訊的店小二說過小步的大腿受傷,頓時臉一紅,尷尬的拿出了師母在他出門前給他的衣服。「呃……也對,小蝶,替小姐換上衣服,我在外面等,好了就叫我。」

 

探了兩次頭,確定蔡大哥已走出房門,門也緊緊的關上後,步雪虔才敢從被裡走出來。一直守在門外的小蝶,是她在府中的貼身丫環,上前扶起她,替她解開綁起的馬尾,一頭烏亮的黑髮傾瀉散落,脫下衣服,換上一定是夫人吩咐蔡大哥帶來的裙子。

 

穿戴好後,她替小姐把長髮略略綁成扭紋鞭子,結實而亮麗的垂於背上。

 

「小姐,好了。」小蝶蹲下為她裙腳拉一下。

 

「嗯……」步雪虔若有所思,走了沒兩步頓了下來,側身看著小蝶問:「小蝶,妳有沒有試過看著一個人背影時,心會突然跳得很快?」

 

「啊……小姐…….…….」小蝶臉頰染上紅霞,低著頭小聲道:「都有啊……

 

「那代表甚麼?」

 

「小姐,妳是看到誰的背影會心跳了嗎?」小蝶勾起嘴角笑了。

 

「就…………沒有,我也只是問問。」她搖搖頭,一笑結束這話。

小蝶不解的皺著眉,主子說甚麼,下人聽了就好,那她不必猜測小姐的心裡在想甚麼。

 

夜裡,步雪虔被罰不能睡不能吃要能吃的在空房裡靜思己過一夜。到了深夜,所有人都睡了,她才推開這房間唯一的窗戶,半身傾依著窗邊,撐著腮子看向掛在夜空上的星河。

 

口裡自語自嘆道:「至少……也得知道恩人的名字吧……

 

 

烏亮的眸中映襯著夜空的星光,嘴角翹了起來,一夜不能眠,她一夜獨獨想著才見了兩面的那張俊秀的臉容。

 

 

真,奇怪了。

 

= = = = = = = = = = = = = = = 

 

 

目光,緊鎖於光裸且很有骨感的背,眉心緊緊的扭住,久久未能解開。

 

指尖輕觸那紅了,而且已經起了一些水泡的肌膚,對方因她的觸碰微顫了,她才趕緊縮回指尖,改用清水輕輕的沖洗。之後,她拿出一個布包攤開,裡面裝滿大大小小粗幼有序的銀針。

 

取出一根大小粗幼適中的,在下針前淡淡地道:「別動。」

 

「哦。」漪箔乖乖不敢亂動。

 

針刺穿水泡,讓裡面的濃水流出來時,用乾淨的棉布輕輕的印乾。大大細細的水泡,降翾耐心一個一個的刺穿印去濃水,「冷了?」她察覺她的肌膚起了疙瘩。

 

「還好。」她還感受到背上,有她觸碰的騷癢。

 

「再一會,上了藥就可以穿衣服。」她加快了手腳,打開藥膏的盒子,不吝惜的拈了一大坨,輕柔地抹於那一大片燙傷的地方。「不會留疤的。」安靜抹藥之間,忽然她又說。

 

背部的主人漪箔輕笑出來,「拜託,相信我背上也應該有兩三條大疤痕,不差多留些疤。」

 

「妳……到底以前過的是甚麼非常人的生活?」眉頭更加糾結,不會關心別人過往的她,第一次衝口而出問這種問題。

 

又或者,她不是要問漪箔的,是不悅這個人,到底有多不愛惜自己。

 

漪箔沒有回應,直至降翾說一句好了,在她面前收拾東西,心頭衝動就抓住小翾的手腕,抬頭,認真的瞅看著她問:「妳要知道嗎?」

 

靜默的對上她的一對冷薄的冰眸,眸中起了些她過去未曾見過的波紋,對看了很久,她才抽回自己的手,冷淡說:「不用了。」揮袖帶著所有東西離去。

 

「這幾天別亂跑,有事吩咐下人去買,我不能再讓妳離開我的範圍裡面,行嗎?除非妳想我以這副身軀出門跟在妳附近。」她關上門前,漪箔披著外衫遮住姣好的身軀,看著她的欲要離開的背影。

 

降翾似是沒有回應,可在關門前,漪箔真的聽見了她輕淺的“嗯”了。

 

 

 

奇怪的現象進一步"惡化",限於李府上上下下來說。

 

那個不請自來的某某,由以往到處見到"",如今卻足不出戶,日夜待在房間裡。相反,老爺認回來的小姐則日以繼夜定時定刻拿著藥箱進出。有時候經過的下人會聽見裡面傳來讓人有遐想的呻吟聲。

 

午膳時間,降翾背著藥箱端著午膳又進去了那個不請自來的傢伙的房間裡。

 

「啊……輕一點輕一點……很痛……」漪箔光著背,鬼叫了。

 

「妳能不能閉嘴,還是想我用針先封住妳的嘴?」坐在她背後,降翾扭著眉瞪視脫皮了的肌膚,的確會有點痛,可絕對不會痛到像她如鬼叫似的。

 

她肯定,這怪人鐵定是故意的。

 

「啥,封了吾的嘴,叫吾怎麼吃飯?」微側過身,眼尾瞄向認真替她塗藥的一張清幽臉容。

 

「那就別吃,等餓死。」瞪了瞪她,輕力把她側著的身推正,繼續細心為她每個燙傷的地方上藥。

 

「人不說話多沒趣,反正也是餓死,還替吾上藥又有甚麼用,妳不要碰我了。」甩了甩在背部的觸碰,她帶點淘氣抱著胸前的衣物扭過身子。

 

一向古井不波的清靜眸子此刻帶了點懊惱,沉默的瞅盯著那抗拒被她上藥的身軀,也在反思到底是不是對她有點刻薄了?說來奇怪,對李大叔,即時平時他嘴巴總愛說東講西的,也很吵,她也不會對他有情緒起伏……

 

對著這個女人,她真的……忍不住要斥罵她。

 

「藥其實也上好了,妳愛光著待藥乾再穿衣服也沒問題,或許妳喜歡衣服會沾上藥,飯,吃不吃,隨便妳。」她不懂對她的舉動作為相應的反應,所以選擇收拾東西離開。

 

「妳!」背著她的漪箔頓時轉身,冷怒的瞪住她的背面。

 

「怎樣?」側身瞄向她。

 

雙方對持了好一會兒,最終投降的那個,絕對是……

 

「好,我以後爛肉也不叫一聲,這成了嗎!妳不可以只上藥不替我包一下。」洩氣的坐回來,用那片紅了的背對著她。

 

眸子清冷瞅住那塊背,暗自嘆一口氣,重新走回去,把藥箱再次打開,拿出乾淨的布替她包好。

 

「穿衣服,吃飯,要不然菜就涼了。」又重新把東西收拾一遍,降翾不厭其煩的。

 

「陪我吃,自己一個吃飯,很孤獨。」穿上衣服同時,瞄到她又想離開了。

 

腳步頓住,回首,稀有的微微勾起了嘴兒「難道,無敵最寂寞,是真的?」

 

捕捉到那很快消逝的笑容,難得她會耍幽默,聳聳肩「對,太高強原來也不是太好,至少妳不喜歡。」

 

曾幾何時,她要顧及別人喜不喜歡她所擁有的。她縱橫江湖,已經是打橫地走,各方各路,不倫正或反派,遇到她都得讓路,退避三舍,只有別人在乎她喜歡甚麼,不喜歡甚麼,她,從來不在乎其他人。

 

即使姐妹們很怕她耍她們,很怕她突然想來點惡趣味作弄她們,她也不管她們,只會以自己的感受出發,從來,不會站在對方的感受來思考事情。漪箔看似普通家常的話,一絲絲的震盪了降翾,胸口上那股不明所以的悸動,至今她都弄不清到底是身體那裡出了問題。

 

何況,能醫不自醫,也不能替自己把脈。

 

眨了眨眼睛,拉回心神,不發一言,動手把籃子裡的菜一一拿出來。

 

「小翾,多說兩句話,會很辛苦嗎?」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眉心輕輕扭起。「怎麼不是妳煮的?」味道完全兩回事,這菜……不是不好吃,但就是不對她的口味。

 

「我有很多事要做。」例如李大叔的侍衛練習的受傷就會找她,起初她只是經過訓練場見到有侍衛可能在陽光下暴曬所以缺水而昏倒,就是師父所教的一點緣來就幫的話,她才會雞婆的拿著水走過去看看病人……

 

誰知一傳十,十又傳百,如今,她似乎已變了李大叔家中大夫。

 

「別理那些粗魯的男人,汗味又大,臭死了。」漪箔被禁足前,一路都跟著她,當然明白她口裡所說的事是甚麼。

 

「那妳多話又麻煩,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理妳。」淡淡的喝了一口清,清眸撇視那張尷尬用笑遮醜的絕美容貌。「不是就閉嘴,多吃點菜,偏吃對身體不好,最近妳不走不動,待在房裡不是吃就睡,肉長了,雖然是比以前瘦得如柴好看,但長此下去,就變江大嬸了。」

 

「真的嗎!我長肉了!」驚嚇般站起來,捏捏自己的腰和大腿,似乎又真的長了不少的肉。

 

「現在剛好,就不要再胖下去。」把其中一碟香煎肥肉收起「這菜太油,剛才妳吃了幾塊已足夠。」

 

「嗄……我很喜歡吃耶。」抿著嘴瞪住那碟油亮亮的肥肉。

 

「不可以,除非妳想變江大嬸。」語帶威脅,江大嬸是很好的例子。

 

「噢……那好吧……我當兔子就不會變江大嬸啦。」小嘴緊抿住,夾了清菜放進嘴裡,再夾了塊魚肉。

 

「肉少,菜多,不是不給妳吃。」學醫的,著重是身體平均是否。

 

「是是,我快要被妳管到變乖媳婦了。」漪箔隨便說說,可降翾聽到後卻燙了一張臉,她暗幸對方正專心吃菜。

 

 

夜涼如水,即使是盛夏的夜晚,也會吹著淡淡清涼之風,配襯著掛在天空的皎月,難免心底也會浮起了如風吹起的波紋,一圈又一圈的侵襲再不平靜的心霏。

 

從李大叔的房間走出來,有點疲累,首次以小姐身份吩咐貼身婢女把藥箱帶放回房間,她仰望星光閃亮的黑夜,有點懷念在灘岸時的恬靜,一時忘了答應漪箔,勁自出門,想去附近的林野,獨享溪流流水竄過石隙的自然樂曲。

 

素淡的身影來到了林野之間,她安靜挑了一塊大石坐下,曲起雙腿,靜靜的看著星光下映著的流水在晃動,流水的聲響還有鳥蟲的鳴叫,奏出亂中有序的樂曲,可以讓心神都停下,不再為了某人的一些話,一個動作而亂成一團。

 

「哇,姑娘,這麼晚了,一個人,不怕嗎?」一道聲音,破壞了這美好的一切。

 

降翾放下雙腿,微側著身探視來者何人。

 

「大哥,美耶。」另一道聲音,更加讓氣氛加重了。

 

「是啊,難得美女夜遊,哥們陪妳吧!」樊九和他的跟班小弟從暗夜間走到有亮光的地方。

 

身體崩緊,她認得這兩個男人,帶頭的,就是步姑娘那天追著的人。暗裡又嘆氣了,自從被孤漪箔打亂了生活之後,連運氣都背了,今晚運背到可以發生她一輩子都認為不會在她身上發生的鳥事。

 

「莫強求,哥們,看你們面相,一輩子安安份份做人,應該也能有點錢財好好活到七老八十,你的命格,也當不了大奸大惡,做些偷雞摸狗的,會招來大劫。」降翾當然不是隨便亂說嚇退他們,是真的很認為看了他們的面相依書直說。

 

「哈哈哈!偷雞摸狗!我倆哥們就是愛做這種事,不勞而獲,是我們的座右銘。」樊九搭著小弟的肩,仰天大笑,他遇到了很有趣的獵物啊!「別作無謂的掙扎,見姑娘不像普通的尖叫痛哭,就乾脆跟哥們回去好好玩玩,免了咱們的麻煩。」

 

「笑話。」冷寒的瞪住他們,降翾步伐退了幾分。

 

樊九跟旁邊的小弟打了眼色,隨即二人火速奔上前,來不及逃跑的降翾簡單兩三下就被抓住……

 

「樊九,終於給我逮到你了!」

 

被抓住的手腕鬆開,降翾看清情況,發現樊九的的頭邊多了一道劍尖,差那麼一分,就刺到太陽穴上。

 

「又是你!」樊九大吼,這名小子,已追著他好一段日子,以為躲在這裡他就找不到他,避避風頭。

 

「哼,對啊!」

 

「小步!」蔡大哥從弟子中得知小姐又偷跑出來,他即時跟上,幸好沒事。

 

「蔡大哥,你來得正好,這個樊九快點抓他回官衙!」步雪虔把他的手鎖於背腰間,樊九痛得說不出話。

 

「小步,妳又來了,抓犯不是我們份內事。」他沒氣了,每一回被師父知道,連他也不起責罰。

 

「我就看不順眼這惡霸橫行無忌,不過我還有點事,你先把他帶回去,還有這個小弟。」那個驚怕得雙腿抖著的小弟,步雪虔一手就抽住掉給他去。

 

嘆一口氣,蔡晏銊一個手刀打昏樊九和小弟,一邊肩扛一個就跑回去市集,送到官衙門前擊鼓。

 

「謝,步姑娘。」點了點頭,僵直的臉緩和了。

 

「我送妳回去吧,這麼夜,怎麼那公子不陪妳呢。」她故作不經意的問。

 

女人的直覺,降翾真不想它很準確,連師父都說,女人的直覺是天下間最神奇的事情。聽出重點不在於送她,而在於“那公子”的點上,降翾心口頓時一熱,另一股她不太歡喜的悸動浮了起來「她沒必要陪我,我也不用她跟著我。」

 

「哦……我還以為你倆是……情人。」心口舒服了,步雪虔抹上了笑靨。

 

「別亂說。」她不會喜歡“他”,更不用說那個“他”,根本是完整無缺的女人,在她救她後,已徹底檢查過。

 

「對不起,是我……多事。」

 

氣氛有點冷,話題斷了,她們靜默之間,回來了李府大門前。門前,獨獨站了一條瘦薄的身影。

 

「妳答應過我甚麼的?」那身影帶點怒意的冷寒一問,問罷,卻不用等回應,也知道她不會給甚麼回應,就揮袖推門回去。

 

眼簾像是嘆氣般深眨了幾下,無言以對,回首對著步雪虔臉露倦色「謝謝,晚了,步姑娘小心回去吧。」

 

門關上,留下步雪虔一臉震驚。

 

 

 

“他”,生氣起來,有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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