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的波瀾

結尾:靈魂共震

 

 

 

一週的交接基本把手頭上正處理的事交給了尹緣凡，明天尹筗初就要飛去美國了。

 

下班前五分鐘，任晴敲門進來送上一杯蜜糖水，輕柔地放在桌面子時，瞧見了總裁似乎已寫好的卡，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對了，怎麼今天這張卡不讓我派人送過去，待會我幫妳送過去吧？」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送過去。」她笑了笑，提起杯子喝了一口，真心讚美：「過到去美國就喝不到妳泡的蜜糖水和咖啡了，唉，在我記憶裡，美國的咖啡不太對我的口味。」

 

她的記憶裡只找到在美國讀大學時喝得很苦又澀的咖啡，再來的記憶就是任晴泡的，喝得習慣了，感覺去到美國她會難以適應。

 

總裁要自己送過去？！是想去美國前說清說楚？還是她要去跟晶晶說放棄了，放她自由？！

 

「放心，我定時把咖啡豆寄過去，再寫一張沖泡方法，那邊的秘書應該至少能泡出七八成像，明天要我送妳飛機嗎？」

 

「不用啦，又不是以後不回來，妳難得可以有一個週末放假，陪陪男朋友和家人吧，以後我爸接手啊，妳週末的時光會更加少呢，妳要做好心理準備。」臨行之前，尹筗初開始替自己的秘書有點擔憂。

 

老爸的牛脾氣，不是很多人受得了。

 

外面燈光全都關了，對著落地窗坐了好一會兒的尹筗初瞧了一眼手錶，她應該快加完班了吧？

 

 

電梯叮的一聲，門緩緩地往左右拉開，裡面唯一的人扭著脖子步出去，憑著記憶走過去她停車的位置，怎料一抬頭，她的房車旁邊停了一部耀眼的轎車，轎車車頭倚坐著一個久別了兩個多月不見的人。

 

她瘦了。

 

高根鞋的腳步聲一步步地慢下來，聲音止於她停在那個人幾步之外。

 

「妳終於來了，怎麼比我加班加得晚，這樣不太好，要多休息呢。」尹筗初瞬即笑著站在她面前，打量著她，被她一臉的疲倦揪住了心口的一處。

 

她無預警的出現，晶晶不由得心潮泛起了很澎湃的浪花，她咬了一咬下唇，強行讓自己冷靜一點，對她再冷漠一點…「正好有件案件比較難處理，看文件看過了時間，沒事。妳今天來找我是……」

 

不想跟她聊更深入的態度表現得十分明顯，說不受傷是假的，筗初揚著的笑靨黯然的沉了一沉，從來不想她那麼為難，那她也不打擾她太久，她拿出一張寂寞藍的信封，送上說：「我明天要去美國了，這是最後一張卡，不知道之前的妳有沒有看過，但這一張……我想請妳把它看了。」

 

「去……美國？」不回來了嗎？晶晶像機械人般一點點地抬起手去把卡收下來，耳邊全是她說的話。

 

尹筗初著力地點頭，笑靨此時帶了點點不捨，眼眸往她臉上緊緊地鎖住，不想移開，彷彿移開了，下一秒她就跑了。「美國公司出了點事，股東們指派了我過去接手工作，不知道會不會回來，他們說，如果我把那邊公司搞得好的話，就不打算讓我回來。」

 

「是……嗎。那……祝妳順風。」晶晶又咬了咬唇，她心裡不是想說這句的。

 

然而很多話，卻此時說不出口。

 

筗初走近一步，來到她最近的距離，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鍊，沒有請求她的同意，強把它戴在她的脖子上「送妳的臨別禮物，不喜歡的話，妳回去才丟掉，我都要走了，妳不要在我面前丟，就當是給我一個回禮吧。」

 

晶晶指尖撫摸項鍊上面的掛飾，冰涼的觸感牽起了千絲萬縷，始終她保持了沉默。

 

尹筗初聞著她的香水味，好好地再看晶晶一眼，身體像被吸引住一樣，舉起手替她撥去額前亂了的瀏海，指尖順勢滑在臉頰上，感受可能是最後一次的柔白肌理，在對方還沒來得及避開前，傾下唇，落下……

 

亦可能是最後的一個吻。

 

 

 

＊＊

 

離別的眼淚特別有暖意卻又感傷，宋暮伶和尹筗初相擁在機場，母親的眼淚快要沾濕了她身上限量版的Ｔ恤。

 

「筗初，妳在美國工作辛苦了，我等妳爸沒那麼忙就過來找妳。」宋暮伶又再擁向女兒，以前送她出國唸書，總有一個期限盼到她回來，這一回，她過了去，不知道甚麼時候可以回來了。

 

如果等待沒了期限，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嗯，妳想我了，我可以讓人陪妳一起過來，沒事的，又不是去了打仗，只是去做事，總會有假期的可以回來看妳。」她輕撫母親的肩背，目光投向另一個方向，眼眸飄了一飄，略顯失落的回到尹緣凡的雙眼裡。

 

「爸，要照顧好身體，不要累壞，快點挖個人才回來啊。」鬆開母親，她主動伸臂把含蓄的父親來了一個深深的擁抱。

 

闊寬的胸懷，依然是小時候就覺得是最溫暖安全的地方。

 

「嗯，妳在哪邊樣樣小心，特別是開車，沒甚麼事就讓司機接送，工作忙也要吃飯，但不要吃太多熱狗薯條，怕妳胖了兩圈回來，許律師會認不出妳。」尹緣凡怎可能不知道女兒近幾個月做過甚麼。

 

「她都不要我了，認不認得出都沒關係啦。」同樣地，尹筗初對尹緣凡知道她心事卻沒有太大的驚訝，感覺上，他不知道才感到詫異。

 

「妳開口我就讓人打包送她過去美國。」尹緣凡拍著她的肩，當爸的，特別是女兒經歷過嚴重的意外，還徘徊過生死的邊沿，甚麼事，都化了。

 

心領的點點頭，父女倆互看了幾眼後在大家臉上親了一吻，也是時候入閘準備登機了。

 

入閘前，她回頭張望，看最後一眼父母，也期盼某個人會在最後一刻出現。

 

然而……

 

 

並沒有。

 

 

＊＊

 

 

不吃不喝的狀態持續到第三天，許爸許媽不知道女兒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怎麼勸，晶晶徹底地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面。

 

緊急之下，許爸許媽找來了許寧，試看能不能去探聽到底女兒發生甚麼事。

 

許寧收到電話得知情況，心底已打了九成晶晶這樣是為了去了美國的尹總裁。有時候真佩服她的固執，明明心裡愛她愛得要命，為何人家猛追的時候不接受，走了，又變了個廢青？

 

敲門不回應，許寧問了叔叔阿姨拿房門匙。

 

進去之後，就見著晶晶坐在窗台處看著外面發呆。許寧倒了杯溫水坐下來，放到窗台邊推給她「喝口水吧，要不然會死的。」

 

她的話說動了晶晶，飄向遠方的魂魄一點點慢慢地回到軀體裡，有點虛弱的拿起那杯水喝了一口，緊接一口又一口，連眼淚終於在這杯溫水的溫潤之下奔下眼眶，默默的一直往下流。

 

陪她哭了一會，許寧又往外倒了一杯加了蜜糖的溫水進來讓她可以邊哭邊喝「人走了，妳才後悔，白白浪費了三天假期，倒不如用來飛過去找她吧。」貼心服務，還抽了兩張面紙給她擦眼淚。

 

「妳是來揶揄我還是安慰我的……」晶晶雙目含著怨氣瞅著她。

 

「呵呵，兩樣都有。」嘆了一聲，又認真起來問「要不要去美國？」

 

「不要……太遠，坐飛機坐太久。」

 

她一口就拒絕的理由使許寧無力的翻她白眼，「嘖，賺那麼多錢，買張頭等機票，以妳的睡眠能力，一上機就睡，醒來就到了！」

 

許寧那般實在的話堵得晶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反駁，抿住唇瓣，雙眼怨念再增幾分，不想跟她聊下去，怕再聊下去，她有可能是吐血身亡而不是餓死。悶氣的微哼一聲，把話題帶開地問：「我爸媽一定以為我快死了才找妳過來。」

 

「妳嚇倒他們啦，要不要吃點東西，阿姨說她煮了點肉丸粥，還問妳要不要吃餃子。」給她喝蜜糖水是為了讓她補充能量，三天不吃不喝的人，只要動作大一點看怕都會暈倒。

 

「吃啊，完來三天不吃不喝，是這種感覺。」晶晶從窗台處站起來，走了兩步，腿都軟了無力，走了幾步差點撲倒在地。

 

「嘖嘖嘖，都中女了，還讓人擔心。」許寧眼明手快扶住她的腰，靠近之下，瞧見了晶晶脖子上一條她從沒見過的項鍊，而項鍊的吊飾是很簡單的一個白金的圈中間有鑲嵌了一個清透的珠子，她不肯定珠子是玻璃還是水晶，或是其他東西。「沒見過這條項鍊，新買的還是別人送的？」

 

提起脖子上的項鍊，晶晶下意識地摸著它，抿了抿嘴道：「她離開前送給我的。」

 

「噫？」許寧好像在珠子透出來的光看到點東西，她小心地拎起珠子，仔細地看著透過珠子散出來的光上的文字。「哇，妳到底有沒有認真看過她送妳的項鍊？」把珠子放下，斜眼瞥向一臉茫然的某人。

 

「知道她要去美國，哪有心情啊……」扁起了嘴巴，晶晶拎起珠子也認真看著入面雕刻了的句字……

 

「出去吃粥吧，不想理妳了。」

 

 

晶晶喝了兩碗粥，十顆餃子，要不是許寧阻止她再吃下去，怕是她還能多喝十顆餃子。飽足了一頓，許寧幫忙洗了碗後以後面還要上班為由先行離開，許爸許媽卻未能知道到底女兒怎麼突然斷食。

 

他們裝作沒事的陪著晶晶在沙發裡看綜藝節目，節目很好笑，晶晶也哈哈大笑，許爸媽聽見笑聲鬆了一口氣，慢慢的，他們卻聽見笑聲帶著哭聲。「晶啊，怎麼啦，告訴媽咪。」

 

晶晶一把抱住許媽，埋在她肩裡大哭，吃飽了，有力氣把裡面的不捨哭了出來。哭泣聲漸漸收起，淚眼滿臉的晶晶抬起頭來，對許爸許媽弱弱地說：「我想飛去美國找筗初……」

 

聽見一個差不多兩年沒在屋子裡提起的禁忌名字，許爸許媽互相看了一眼，臉上溫和的輕拍她的背，眼裡含著對女兒的寵溺「沒問題，妳去吧。」

 

「謝謝爸媽。」晶晶再倒入許媽懷裡，長大以來，好像已經很久沒這樣地撒嬌了。

 

 

＊＊＊

 

一星期後，美國紐約ＡＬ集團。

 

尹筗初適應了時差後，特別勤快地投入工作，美國公司的發展基本都在軌道上，它比想像的沒那麼難去接手，看來美國這邊的股東只是一時三刻找不到更好的人選才會硬要老爸那邊派一個人過來坐穩人心。

 

秘書Rhoda在午飯前突然前來敲門，得到應准進去後，Rhoda遞上了一張卡：「總裁，接待處說有人送了這張卡來，直指要交到妳手。」

 

「卡？」尹筗初視線隨她的話落到她手裡的東西，心頭一顫，把卡拿過來快速打開來看，看完著急地問：「送卡來的人呢？」

 

「不清楚，接待處說那個人指明要來見妳，但她沒有預約就沒有給她放上來，她放下這張卡就走了。」Rhoda瞧她的臉色驟變，心知不妙了。

 

「走了！？走了多久！」尹筗初己從椅子上起來，穿上外套準備要追出去。

 

Rhoda跟著她邊走邊報告「總裁，應該追不了，卡收到後到送上來也有十幾分鐘。」

 

「跟保安部說調出公司門外的錄影，看看送卡的那個人往那個方向走的，馬上！在我到停車場前要給我調出來！」尹筗初阻止Rhoda跟進電梯裡，「還有，下午所有會面安排全部改期。」

 

現在是吃飯時間……以她的性子……應該會在附近的餐廳嗎？

 

Rhoda動作很快，連帶保安部都緊張得瞬速調出錄像，看到送卡的人出門後坐上計程車往東面方向離開的。

 

「坐車離開的？Rhoda，替我打個人情牌，查一下４星以上的酒店裡有沒有一個叫許晶晶的人入住。」坐車走的話，是真的追不了，可尹筗初不想罷休，決定往一些人氣的餐廳去找找看。

 

由烈陽找到日落，還沒吃過任何東西的筗初此時身處在落克菲勒的觀光層，她買了一份熱狗和咖啡，疲累的一邊吃著一邊看那片紐約日落的雄偉景色，她想到晶晶有可能會去的地方都跑了一轉，三十分鐘前她就在對面的帝國大廈想碰運氣會不會遇到也許來觀看夜景的晶晶，可惜等了一會都沒見人，她便開到落克菲勒這裡。

 

叮咚。

 

手機響了一聲。

 

“吃熱狗沒營養，妳又瘦了。”

 

筗初猛力抬頭情急地張望四周，旅客太多，眼花繚亂，在她急著邁步要去找人的時候，一度力量從身後抓住了她的手腕。

 

「妳跑去哪，熱狗雖沒營養，但買了就好好吃完它。」

 

側身回頭，一張臉帶羞澀的臉容映入眼裡，有那麼一刻，筗初感覺她是一個幻覺，然而手腕上的溫熱又告訴她眼前的人是真的，不是日思夜想想出來的一個幻象，她著力地把晶晶拉過來抱住，感受她舒服的體溫。

 

「不如……先吃完熱狗再抱?」晶晶有點彆扭，臉頰發燙。

 

「妳……剎風景。」筗初悄悄鬆開她，在紐約日落西下的斜陽下，晶晶臉上染上了金光，格外地燦爛、美好。

 

她摸向她的臉頰，再度擁她入懷，傾唇吻住她，香甜酥軟的唇刺激到筗初的某處的燥動，舌尖鑽入她的柔軟之中，牽引對方和她一起共舞。

 

「有熱狗味道……」一吻結束，晶晶亮著水氣的雙眸含著羞意，她低聲的抱怨，卻又惹來第二輪的攻勢，幾回輾轉侵略後，對方終於滿意的放開她。

 

「都怪妳……放下卡就跑了，我連午飯都沒吃就跑了出來追妳。」

 

「呵呵呵，誰叫妳家的接待員看到我一身寒酸就把眼睛長到頭上，看不起人唄！我還以為那張卡會送不了上去。」回想接待員的態度，晶晶就感不憤。

 

她走得急，只是沒帶些很貴的名牌包包，身上穿的也是最舒服的普通品牌的Ｔ恤牛仔褲，但也不代表不可以被人尊重吧？

 

「沒事，明天回去我就把她們全換掉。」尹筗初霸氣的把她摟緊，時時刻刻她都著抱住她，深怕鬆手眼前的人就像氣泡一樣消散。「熱狗我不想吃了，妳餓了沒，去吃飯好嗎？」

 

「好，我也很餓。」晶晶反抱住她，往她唇上親了一吻。

 

 

晚飯後，尹筗初把晶晶送到酒店房門外。

 

「妳不打算請我進去坐一會嗎？」筗初拉住的手，不給她關門。

 

臉頰霎時染上一片飛花，晶晶嬌羞的拒絕「不行，我有時差，很累要好好休息。」

 

「或者跟我多聊一下會睡得更好。」她逼近房門處，把她拉過來抱住，不想再聽到她的拒絕，一吻封住她的唇瓣，比起剛才在洛克菲勒的吻更深更煽情，而雙手也不安分地往她背來來回遊走。

 

晶晶被吻得天旋地轉，她掠奪式吻技一點點觸碰她的警界線，卻在最後果斷地推開她，缺氧的臉頰漲成一片紅花，她喘息的邊推她出去邊說：「妳早點回去休息，明天妳要上班的。」

 

「不上了……」筗初想耍無賴。

 

「不行，妳回去，今天就這樣。」許晶晶不留情面，把她再推出去一點後馬上關上了門。

 

嘭的一聲，催醒了沉醉在甜美的人，筗初嘴角深深地泛起笑意……

 

 

嗯……

 

美妙的夜晚，指日可待。